【原创/露米】他的色彩
♧米视角，短篇一发完，当做2020的春祭文了。
♧露米恋人关系，米是盲人设定，曾经看到一篇文章关于盲人对色彩的感知，于是有感而发。
中央公园的午后阳光温暖和煦，像是一层厚软的毯子，铺在公路旁的草地上，草地边槐树的枝杈上，平整的柏油路面上。
阿尔弗雷德很远就听见了喷泉的水声和在公园里骑单车的行人拨动车铃清脆的叮咚声。喷泉的水声越来越近，也许前面会有台阶和长椅，阿尔弗雷德循着水声放慢了步伐，几个脚步声急匆匆的跑过他身边，声音很轻很快，他猜测也许是在夏日午后穿过公园去寻找冰淇淋车的孩子。
能独自外出的次数不多，伊万总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每次他出去，都会被伊万找到然后诘问一番。虽然会独自出去，阿尔弗雷德却总会选择去离家很远的公园。伊万问过他很多次，但他说不清为什么，也只能含糊的说是情感因素。
虽然阿尔弗雷德说过很多次“英雄才不需要过度保护。” 但是回应他的永远都是一个轻轻的，落在额头的吻。
“我的英雄走丢了我怎么办？”他听见对方在他耳边低语，伊万的声音很好听，阿尔弗雷德能从他的声音里听见年轻的活力。
“怎么可能！英雄可是有超能力的啊——我能嗅着你的味道跟你到天涯海角喔！”
话说到这，阿尔弗雷德忽的伸手，轻车熟路的抚摸上恋人的脸颊和薄唇，轻柔的亲吻，习惯性的问上一句：“亲爱的万尼亚，你的气息应该是什么颜色的呢？”
当他一点点走完第四级台阶时，路面变得光滑而平整。喷泉的声音很大，几乎让他听不见公路旁汽车飞驰的声音，听不见老人嘎吱嘎吱的轮椅摇动声。
阿尔弗雷德摸着喷泉的池边，把手伸进水池中试图摸索喷泉的水。
清凉的，流淌着的，这是蓝色。夏天也是这样的，英雄说的一定没错。阿尔弗雷德在喷泉的池子上坐了下来，忽的又骄傲起来。
他突然想起他和伊万打赌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夏天的颜色是水波和阳光的颜色，清凉又温暖，但绝不矛盾，还带着香草冰淇淋淡淡的清甜的味道。
他热衷于猜测和感知颜色，乐此不疲。阿尔弗雷德想了想，也许是蓝色，或者黄色。
但蓝色和黄色是什么样的呢？阿尔弗雷德起身，一点点摸索着，最后在喷泉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阳光很暖，喷泉细碎的水珠飞溅到他的脸颊发间上。
阳光，海水。
没错，黄色是阳光，向日葵柔软光滑的花瓣。在那片加州的向日葵花田里。蓝色是天空，冲刷在白色海滩上的海水，暴雨敲打在深夜的窗棂上。
也是一个夏日的午后，伊万握着他的手在花田边散步。伊万说他很喜欢这里，海岸线漫长，阳光温和不燥，海风也无比轻柔，他能嗅到向日葵花盘带着淡淡苦涩的气息。
阿尔弗雷德喜欢风，它匆匆滑过指尖却从不停留，自由而欢快。阿尔弗雷德猜测风也是蓝色的，在它拂过脸庞时，他感受到了清凉和湿润，和海水的气息。他想，或许风是流动在空气中的蓝色的水。
伊万把阿尔弗雷德的手放在他的头发上，他的头发被阳光照射，散发着温暖气息。阳光在他的手上升温，手掌中仿佛变得沉甸甸的装满了美好的东西。伊万让他抚摸向日葵的花瓣，他惊喜的告诉伊万，向日葵就是阳光的颜色，令人心安而暖和。
他告诉他这就是黄色，温暖的，亲切的。像阳光，像向日葵柔软的花瓣，也像他的金发一样温暖耀眼。
那天他们沿着沙滩走了很久，阿尔弗雷德几乎就要相信加州的海岸线真的没有尽头。
他们在明媚的海岸，阳光和煦，海浪冰凉。海水冲刷过脚底，伊万把他的手放进清凉的海水，在阿尔弗雷德的耳边喃喃的说着。
这是蓝色，清凉，流淌。是天空与海水的颜色，也是他海蓝色的双眸。
蓝色还是多变的颜色，当夏夜的暴雨敲打着窗棂，雷声在遥远的地方沉闷作响。遥远深邃而冰冷，伊万告诉他这也是蓝色。
阿尔弗雷德喜欢听雨声，他总是倚靠在墙上，侧耳倾听雨打在地面上噼里啪啦的声音。
而伊万总是恶作剧般从背后忽然抱住他。
“万尼亚，英雄觉得自己最喜欢的就是蓝色了。”阿尔弗雷德转身回抱他。
“但是，所有的蓝色都比不上你。你的眼睛。”伊万轻轻的亲吻他的眼睑。
“阿尔弗，你是夏天。”
阿尔弗雷德喜欢被他这样抱着，喜欢被恋人独有的气息包裹。他甚至有些贪婪的想，想要独占他所有的气息。
但是他愈发的困惑，伊万的气息，究竟是什么颜色的呢？
阿尔弗雷德靠在了椅背上，他听见了鸟振翅而飞的声音，它落在身边的树枝上，树叶在风里哗哗作响。
树叶。
树叶是绿色的，伊万的气息是绿色的吗？
他曾经光脚走在清晨的草坪上，湿润的泥土，柔软的草叶和露水在清晨散发着新鲜而富有生命力的气息，像薄荷一样清凉。空气湿润而清新。
伊万让他握住湿漉漉的草叶，告诉他绿色是生长，是生命，也是自然。广袤辽阔，而温和柔软。
不，不是。
伊万的气息虽然温和，但他不是绿色的，他不是清晨的青草露水。从伊万的身上流露出的，更多是温和与冰冷，有时平静如深夜的大海，有时却极富激情而躁动不安。而绿色是永恒的平静柔软。
一阵风从面前掠过，耳边传来几个小孩压低声音的嬉笑，他们用石子打在长椅的扶手上，有几个石子打在了阿尔弗雷德的手腕上。阿尔弗雷德沉默地抓起盲杖，一点点的走开。
那他更像红色吗？
阿尔弗雷德忽然一个趔趄，抓住了自行车的坐垫才没有摔倒。
盲道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占据，尽管时而会被停在盲道上的自行车绊着脚，习惯的摸着自行车绕开就好。
红色。
伊万曾经对他说过，爱和恨就是红色，极致的情感比阳光更热烈，像是火焰，甚至能将人灼伤。也是皮肤下流动的温热血液，是生命的极致，情感的极致。
当他们接吻时，唇舌相接，吐息温热。那个瞬间胸膛里升起的火热与激动，就是红色。
是紫色吗？
阿尔弗雷德沿着路上的盲道走着，小心翼翼的听着脚步声避让开迎面而来的人流，一边试探着脚下的盲道。
伊万的眼睛是紫色的。
阿尔弗雷德曾无数次轻吻那双眼睛，紫色是温柔，深沉却冷漠的颜色，是悲伤的颜色，比暴雨的蓝更加悲伤沉郁，虚幻而难以捉摸。甚至有时候会让他不自觉的流泪，每当这时，伊万就会用他冰凉的唇吻去他的泪水。
伊万的体温一直很寒冷，但他始终觉得温柔。
不！！仅仅是紫色，根本无法定义。阿尔弗雷德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
脚下的盲道忽然消失了。
阿尔弗雷德僵硬的停在了原地，他试着转身回到盲道上，却被拥挤的人流挤到一旁，耳边的声音嘈杂，齐间夹杂着汽车疾驰而过的声音。阿尔弗雷德站在原地，突然而至的迷失感让他觉得陌生又有点恐慌。
迷失方向和失去气息的感知让他有些不安和张皇失措，他多次尝试着重新回到盲道上，可直到碰到了街边的电线杆和护栏几次，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
身边不断有脚步声走过，阿尔弗雷德能感受到身边的行人诧异的眼神，碰到电线杆数次却还在摸索的感觉尴尬又有些无助。他扶着护栏站在原地，几次打转，他几乎完全失去了方向感，莫名其妙的骄傲感却不允许他张口求助。
阿尔弗雷德用盲杖在脚边敲敲打打，却感受不到任何地面的凸起。伸手摸索到的除了冰冷的铁质护栏外，就是虚空。马路上的车流驶去的声音也让他不安而惊慌，仿佛在茫茫沙漠，他不知道来的路在哪，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空气开始变得冰冷，他却焦虑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急促的呼吸着，他完全感受不到阳光，所有熟悉的气息都消失了。
如同旅行者在黑暗中行进在茂密的原始丛林，没有阳光，也没有道路，也不知道走出的下一步是不是会踏空。
这个城市的盲道总是这么让人不安，时不时突然消失，又会被什么东西占据，脚下失去方向的一瞬间，是仿佛迷失在虚空里的感觉。
是什么颜色都消失的感觉。
阿尔弗雷德站在原地，他突然想起了伊万，试图用他唤起自己对感官的回忆。阿尔弗雷德想象着他的体温，他柔和的声音，他脸庞的轮廓，他握着他的手。
伊万的体温总是比他更冷，但是他们拥抱触碰时阿尔弗雷德却只能感到温暖。
“阿尔弗雷德——”
熟悉的呼喊穿过了人潮的声浪，阿尔弗雷德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去。
“伊万？”阿尔弗雷德站在原地。
阿尔弗雷德忽的记忆起，他和伊万并肩走在加州海岸时的阳光多温暖，海水多冰凉。暴雨深夜里伊万的拥抱，他们握紧的清晨草叶新鲜而芬芳，和伊万深邃的眼睛轮廓。他们接过的吻，他们的爱和恨，笑声与泪水。
是光芒，是篇章，是热泪盈眶般的感动。世界在一瞬间染上了明丽的色彩，阳光和草地也在那呼喊爆发的那刻变得生动而鲜艳。
因为他是我最鲜活的感知，是我的色彩存在的意义。
英雄说的一定是对的。
阿尔弗雷德向着声音张开双臂，却再也不惧怕虚空。
伊万·布拉金斯基，他是我的色彩。
end
♧暖阳有话说：
想知道盲人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吗？
既不是黑的，也不是灰白的。
请你闭上一只眼睛，现在你那只闭上的眼睛所观察到的，就是盲人看见的世界。
是虚无啊。
其实写这篇文的第二个目的，是我近期一直有关注一些与视障人士相关的事情。这些在文章里有体现，也真实的在生活中发生，大家时常留心也会注意得到：其他人的嬉笑和异样的目光；被占据或者损坏，甚至消失的盲道；无人帮助时听着车子疾驰而过的害怕，陌生的恐惧……在反映这些的同时，暖阳也希望大家可以多关注关心视障人士，遇到他们需要帮助时尽可能的伸出援手，他们的生活是我们想象不到的困难。最后推荐一下天美的一款视障人士出行体验游戏《见》，非常令人感动，也非常引人深思。
谢谢你们。
